【N專題】到宅沐浴供臥床者服務 人力設備不足推廣阻礙

【記者/劉庭宇、鍾知諭、張詠詠 照片/聖母基金會提供】 

到宅沐浴車帶給重度臥床失能者專業的沐浴服務,但經營到宅沐浴成本過高,鮮少單位願意投入,且照顧員流動率高,該服務在台至今仍是供不應求。為改變現況,不僅需要募款及政府補助,也應為到宅沐浴訂立專屬規劃項目,以更多的資金及完善制度,使到宅沐浴有足夠的發展空間,幫助更多失能者改善生活品質。

引日技術幫助失能者 改善生活處境

據內政部統計,台灣老年人口於民國107年已超過14%邁入高齡社會,政府及民間團體皆積極投入社會福利制度的實踐,除基本照護需求,重度臥床失能者因無法呈現坐姿自行沐浴,易導致皮膚搔癢與病菌感染。因此台灣移植日本「訪問入浴」技術,開啟「到宅沐浴車」服務,期盼藉此改善失能者生活品質。

訪問入浴是由專業人員以配有組合式浴槽等設備的沐浴車,到府提供行動不便的失能者全身式泡澡。天主教中華聖母基金會(以下稱聖母基金會)執行長黎世宏表示,日本訪問入浴已有四十年發展,面對漸年邁的社會,日本政府針對年長者提供各式服務,結合當地泡湯文化,訪問入浴因此成為日本獨有的社會保險給付項目。

民國96年黎世宏引進日本訪問入浴,提供台灣年長者沐浴服務。聖母基金會研究嘉義地區失能者沐浴概況,發現兩成六的臥床者曾嘗試自行沐浴,卻都以失敗收場。同住親屬也礙於體力難以負荷失能者體重,僅能以擦澡方式替代。但黎世宏說,擦澡無法根除異味,也無法有效清除身上的油垢,若阻塞汗腺導致細菌孳生,便會增加感染風險,因此,他期盼到宅沐浴能改善台灣臥床者處境。

聖母基金會
照顧員準備設備,幫助失能者沐浴。(聖母基金會提供)

失能臥床 沖洗照料

聖母基金會沐浴車護理師黃渝雅說明,到宅沐浴服務為三位照顧員一組,又分為護理師、照顧服務員與操作員(以下通稱為照顧員),照服員為主要沐浴者,更在必要時輔導失能者心理狀態。其他兩位照顧員除需協助沐浴外,操作員還需負責沐浴車的駕駛、設備的操作;護理師則需事先評估失能者身體狀況,評估許可後才會進行預約,在沐浴過程中,更要留意受服務者的生命跡象,有異狀便隨時中斷服務。

「我想教的是態度而非技術」,黃渝雅表示,在訓練照顧員時,希望他們了解到宅沐浴提供給失能者「享受」洗澡的過程,而非隨意沖洗應付了事。黃渝雅相信,照顧員的細心照料及面對失能者時露出的笑容,對失能者而言,不只改變身體機能也改善其生活品質,鼓勵失能者敞開心胸重拾自信,樂觀面對生命。

服務受限資金匱乏 到宅沐浴推廣成阻 

在台灣,到宅沐浴車受制於人力投入不足與材料成本過高,使服務量供不應求,導致民營機構需自行吸收價差。即使政府已補助沐浴車設備費用,也透過長照2.0壓低收費以減少申請者的經濟負擔,更在部分地區設置定點沐浴,卻無法滿足失能者沐浴的條件,造成到宅沐浴車難以廣為提供。

為了讓失能者在接受服務時享有妥善待遇,在實際操作前,照顧員需進行培訓以完成核發證照資格。黃渝雅說明,擔任照顧員需參與7天課程,學習機械使用和保養、組裝順序與消毒,最後才是驗收考核與實際操作。但全台並無相同的照顧員考核標準,造成統一性不足,讓失能者接收到的服務品質不一。

人力短缺 設備不足

據衛生福利部評估,全台長照人員所需8萬以上,現役服務員卻僅4萬多名。面對人力長期不足,黎世宏深感同情,到宅沐浴照顧員平均薪資為3萬5千元,且顧及個案身體狀況,多在密閉空間服務,沐浴過程需長期蹲坐,造成腰椎和膝蓋無法負荷,容易受到退化性關節炎、骨質疏鬆等職業傷害。葉建鑫補充,在無完整教育訓練前提,再加上承受不了高工時、低變化的高壓工作,導致人員無法留任,多流動到薪資較高且工作性質多元的居家服務。

人力不足使到宅沐浴推動遲緩,設備數量少也是一大關鍵。台灣第一部到宅沐浴車在民國97年成功上路,目前共有約60輛正在運作,礙於沒有足夠的盈利支撐,導致發展較緩慢。黎世宏更無奈道,起初服務一次失能者的人事與設備成本共1,800元,向申請者收費600元,機構還需自行吸收1,200元,因此較少機構願意跟進。

聖母基金會照顧員多在密閉空間服務且長期蹲坐,造成不少職業傷害。(聖母基金會提供)

供不應求 推廣成阻

即便在民國106年,衛福部長期照護計畫2.0實施,提供中低收入戶長照給付的經濟補助,讓失能者有更多機會接觸到宅沐浴,隔年政府也提高補助金額,雖使較多業者投入,卻仍不足以支付人事與設備費用。葉建鑫解釋,一台沐浴車設備資金需250萬元,加上人力開銷,根本沒什麼利潤,造成到宅沐浴車無法廣為提供給失能者,更減少廠商的投資意願。

民國105年彰化縣政府為紓解到宅沐浴車使用頻率,在縣內多處設立沐浴機構,收費也相對到宅沐浴車低廉。但黎世宏認為,沐浴機構並非最適合的服務方式,到宅沐浴主要服務對象為重度臥床失能者,而洗澡是非常私密的事,需針對個案評估與服務。葉建鑫補充,家屬多不願冒著接送過程中失能者發生意外的風險,因此定點沐浴服務較不受民眾的青睞與信任。

到宅沐浴原是為給予失能者完善的身體清潔,卻因人力與設備短缺,導致服務量能無法提高,隨著個案數不斷增加,各地供不應求,再加上照顧員長期低薪與勞動高需求不成正比,使人員招募不易,即便有政府輔助也無法提升沐浴車多元普及的服務。

籲提高照顧員薪資 擬教育研習留人才

政府長照2.0補助每輛到宅沐浴車200萬元,但黎世宏認為目前對車輛設備補助已足夠,反而是長照給付對照顧員補助太少所致。他呼籲政府,應將到宅沐浴車從長照2.0中規劃出獨立項目,並提高照顧員薪資,期望以高薪資留住人才。

長照服務照護員有不同的職業傷害,到宅沐浴車照顧員尤是如此。 黎世宏說明,他們常需跪著幫失能者洗澡,腰椎和膝蓋無法長期負荷,容易造成退化性關節炎、骨質疏鬆等職業傷害,造成照顧員人力流動率高。葉建鑫說明,大部分照護員在50歲退休,目前各地機構皆有與大專院校合作計畫,讓附近大學就讀老人福利與長照相關科系學生到機構實習,提供學生實習與就業機會,藉此暫緩人力匱缺。

為留住到宅沐浴人力,除擬辦照護員教育研習外,也應提高其薪資。黎世宏解釋,到宅沐浴車屬專業操作性質的長照服務,政府需提供完善教育訓練與輔導照護員機制,並將審核標準訂定完全,從提高底薪開始做起,並補給津貼給參與額外研習的照護員。

聖母基金會照顧員們細心地盥洗與沐浴。(聖母基金會提供)

福利改善 盼留人力

為解決服務供不應求的情況,各機構祭出不同應對措施。黎世宏說明,各縣市到宅沐浴狀況皆不同,鄉里間距遠,也是到宅沐浴車難以提高服務量的原因。為降低車輛移動距離與時間,基金會將同一鄉鎮申請者安排在同一天。他也建議,政府接到申請案後,應加速轉介機構時間。葉建鑫更補充,基金會也提供獎金,照護員一天若服務超過四位個案,便會視各機構情況給予獎金。

面臨新冠疫情,黃渝雅坦言,照顧員因應衛生福利部規定長照人員到宅服務措施,仍繼續工作,但也因家屬擔憂照顧員接觸的人較多,因此婉拒服務,造成服務量減少。黎世宏補充,家屬擔憂染疫風險,服務量較低在所難免,只能加強員工防疫教育及衛生問題,將影響降至最低。

提及疫情的影響,葉建鑫卻憂中帶喜,受疫情影響,家屬不敢出門探視失能者,更彰顯到宅服務的必要性。 黎世宏認為,到宅沐浴政策在台灣尚未完善,需從政府分配資源、機構服務轉介、訂立沐浴車照護員專屬審核標準等根本原因著手,才能改善長照服務人力不斷流失。他也補充,可透過政府多加宣傳到宅沐浴,提高曝光度,使有需求的家屬得以申請此項服務,讓長期臥床者不會因無法沐浴,而對生活失去動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