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N文藝】金馬59特輯》困境中的溫柔鄉 林柏瑜《看海》細描長照家庭心酸

【記者/殷翌芹、蔡翌暄 攝影/朱明浩】

導演林柏瑜2020年以電影短片《少年阿堯》於「夏威夷國際影展」打開名聲,今年更藉電影《看海》入圍第59屆金馬獎最佳電影短片獎。《看海》用溫馨的日常生活襯托長照者的辛酸無助,觸動人心的拍攝手法引領觀眾親臨長照家庭「不平凡」的日常。

《看海》以「母親的關愛」作出發點,訴說長期照顧智能障礙兒子的母親逐漸被生活壓力吞噬,崩潰之際選擇帶兒子跳海解脫,不過,最後在生死關頭聽到兒子的呼喊,重新點燃他生存的念頭。

鳳凰涅槃 浴火重生的勇氣

《看海》靈感源於一次林柏瑜與法官的訪談,法官提到,一名身心俱疲的父親,指揮重度智障孩子跳海,是他這輩子印象最深刻的案子。整起事件背景令人震懾和同情,也間接成為林柏瑜的創作鑰匙,他表示,父親殺人背後的原因很難言喻,因此他想透過電影向大眾解釋,為何照顧者往往走向偏執的結局。

「電影是詩化現實。」林柏瑜解釋,《看海》故事設定母子出門須以揹巾將兩人緊繫在一起,而腰間的揹巾猶如臍帶貫穿整部劇,他解釋,在拍攝自盡畫面時,陽光灑落,母親的形象如聖母,鬆綁的揹巾就像斷裂的臍帶,而大海也如羊水般,象徵母親重新孕育一次孩子的生命。

星星之火藉創作燎原 搭起邂逅的橋樑

「我不覺得是在關心或幫助弱勢,我只能說是好奇不一樣的生活。」林柏瑜認為,創作來自生命經驗,他有著跟別人不一樣的童年。他分享,自己的父親在他14歲時自殺,如此際遇讓他對社會悲劇產生強烈共鳴,也使他接觸更大量社會陰暗面類型的電影題材。

林柏瑜林柏瑜(右)認為,因自身有相關經驗,使他在社會悲劇產生強烈的共鳴。(蘇郁涵提供)

為了讓電影更加寫實,林柏瑜前往育成基金會進行田野調查。他分享,當時因不了解身心障礙者會作出的行為,不慎使身心障礙者摔倒,使他感到內疚和徬徨。他感慨說道,「我不是一日誌工,是一日搗蛋者。」這份內心轉變也使他更加堅信需要去學習如何與身心障礙者相處。

林柏瑜指出,社會對身心障礙的觀念進步很慢,也幾乎跟不上時代的推進。從早期資源班的隔離到現今的學生共班,社會已逐漸接受身心障礙兒童的融入,但大多數的民眾仍無法應對和身心障礙者的互動,因人們從未被教育如何和身心障礙者相處,所以常因缺乏觀念而無法協助他們。他也寄望,未來社會與身心障礙者的相處仍有更多進步空間。

同理心和情感同步 「被需要」成前行養分

「拍電影的資格是如何去跨越門檻努力接近被攝對象。」林柏瑜說道,接近並不代表要變成當事人,而是同理心和情感的同步。即便已花相當多的時間做田野調查和拜訪相關機構,他依然覺得不夠,並認為應該要親身接觸才能決定要怎麼拍,也間接增加劇組的工作量。

林柏瑜林柏瑜(中)說道,接近並不代表要變成當事人,而是同理心和情感的同步。(蘇郁涵提供)

不過,林柏瑜坦言,拍攝弱勢族群的題材壓力龐大,在電影拍攝完成後,仍會憂慮有類似境遇的人或親身家屬的看法。他也提到,每個人生命中都曾遇過或是對弱勢群體的雛型有概念,若拿捏劇情不夠精準,很容易就會被指責,甚至被誤解是為了得獎而消費弱勢。

「我沒有在幫助弱勢,反而是他們豐富了我的人生。」林柏瑜表示,電影可以跟社會互動,是導演和觀眾相遇的媒介,也是觀眾抒發際遇的窗口。他相信,當電影觸發類似境遇之人的共感,這些當事人就「敢說出自己的故事」。因此,他十分珍惜每一次電影的座談會,當觀眾因他的電影產生「說的勇氣時」,就能獲得滿足感,這些「被需要」正是灌溉他繼續製作電影的養分與力量。

「金馬獎的鼓勵是瞬間的快樂,但電影帶來的漣漪會長久陪伴。」林柏瑜謙虛表示,即使入圍金馬獎,他仍可能陷入瓶頸。他也透露未來想挑戰「夢」與「寄養家庭」的主題,在電影的路上不斷的超越自己。